“我的腿估计断了。”她的声音在发抖,语气却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
叔山梧拧紧眉头,借着上方透下的一缕月光,发现她额发已经被冷汗沾湿。他试探着伸手,摸到她靠近自己一侧的小腿,碰到胫骨中间时,听她痛嘶出声。
他眉心一沉,立即转过身背向她,蹲下身子:“上来。”
“别开玩笑了。”她没动。
叔山梧微转过头,那张脸上出现了罕见的焦躁,额头上的汗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你一个人能原路走出这里都不一定,现在要背我出去?”郑来仪依旧抱着臂,淡淡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与其被砸成一滩烂泥,不如就这样,死相还好看些。”她已经是一副放弃的态度。
“郑来仪!”
叔山梧忍不住低吼出声,对方却不为所动:“劝你趁现在离开这里,真若是砸死了,我不会领情的。”
他反手捉住她一只手腕,怒声:“我不用你领情,现在立刻上来,我带你出去!”
“我不用你救!!”
郑来仪不管不顾地甩开他的手,动作幅度一大,身后的矮墙发出危险的动静,高处洒落的砂石纷纷扬扬落在二人的头肩。
叔山梧一咬牙,转身抄住她腿弯,一手将人抱起在怀里,转身向外跑。
几乎同时,方才二人所在的位置,矮墙摇晃着倒塌下来,歪倒的佛像头朝下轰然落地。
这动静引发了新一轮的坍塌,二人的去路障碍重重,叔山梧几乎无法直起身子行走。他一只手扶住郑来仪的后脖颈,将她的头按在自己颈边,弓着身挡住簌簌下落的砖石,计算着进来时的路径,几步冲到了门边。
郑来仪听见身后一声轰然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推了叔山梧一下,他就势向前滾倒,下颌紧紧抵住了她肩头,落地时始终护着怀里的人。
坍塌之声渐渐停止,郑来仪仰面躺在院中,睁开眼,发现她的手仍被他紧紧攥着,缓缓抽离出来。
她从不曾见过如此刺眼的月光,照得她眼眶发酸。一滴泪滑落下来,落进了土里。
又被他救了一次。简直是,太没用了。
“你怎么样?”身旁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郑来仪闭眼,紧紧抿着嘴唇,一脸的倔强。
叔山梧坐起身,转头看向她:“那两个鹘兵,是你杀的么?”
“是啊,”
郑来仪睁开眼,望着繁星璀璨的天空,声音冷如此刻的凉夜,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个被我用刀刺中后心,另一个,被我拉塌的横梁砸死的。”
叔山梧眸光微震,半晌连连点头:“……好、好……谁教你这样不要命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同归于尽。”
他被她这副漠然无畏的样子气得高声:“坐以待毙和同归于尽,没有哪一个更好一些!”
郑来仪猛地坐起身来,动作太大,扯到那条断了的腿,一阵钻心的疼痛,双眼顿时红了,但她依旧理直气壮。
“怎么不好?!我的生死由我自己决定,不用你来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