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邓布利多是最后一个回去的,他在舞会上喝了不少酒,从高清摄录机的角度能看到他的面颊泛红步伐迟缓,但湿润的蓝眼睛很亮。他一路穿过前厅与回廊,却没有顺着楼梯回休息室,反而绕到另一边上楼去了。
蒂娜注视着他,他正在自己的ai上调度伴侣格林德沃的位置,而画面右下角的异种监控器正诚实显示着他的体温、心率与血压,因为醉酒,他的各项指标都略高于常态,所以数值
显示为橙黄色。
而格林德沃自从两小时前离开舞会之后便一直独自坐在三楼露台,他没有训练,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绽放焰火的夜空。
摄录机跟随邓布利多走到三楼,玛丽·拜尔本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注意到了这个反常的举动,21天以来这两个计划外进入游戏的选手从来没有主动寻找过彼此,甚至就从他们一直以来的动线观察,这对曾经愿意为对方冒险抵抗核心政府的选手在刻意疏远彼此。
蒂娜忍不住屏息,而拜尔本也缓慢走过来紧盯着光子屏,她们盲目猜测过许多有关去年并冠选手的“计划”,或许今晚能终于拨开迷雾,看出端倪。
邓布利多走到露台,格林德沃也站了起来,摄录机诚实反馈着他们的表情,明灭火光照着那两张年轻的面孔,上面没有恐惧。
“你叫我来?”阿不思先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得很慵懒。
盖勒特点了点头,他比阿不思要高一些,站直时几乎遮挡了所有光线。
“要说什么?”阿不思神志似乎不太清醒,他靠在石壁上,绯红面颊显得很动人,但他的态度并不积极,反而有些颓然。
“去年的今天,你第一次与我说话。”盖勒特平静地说,他语气温和,又向阿不思走了一步。
“不对。”阿不思迟钝地摇了摇头,他耸动肩膀笑起来,这是他很少出现的散漫神态,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你来找我的,你问我‘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盖勒特也笑了:“你说的是对的。”
他笑过之后,脸上的表情却又消失,而站在他面前的阿不思则有些困倦,肩膀歪斜脚下也打滑,眼睛微微闭合,似乎醉得不轻。于是盖勒特伸长手臂将他扶着,让他不必依靠冷硬的石头可以依靠自己。
“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他轻柔地整理了一下阿不思散乱的红发,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每一次。”
阿不思迷蒙地抬起眼睛看着他,这很奇怪,周围都是摄录机,他们没有给那些精妙的仪器施咒,此时此刻他们的任何交流与互动都会被记录、监视并且直播到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角落,但反常的是盖勒特的一切言行都并不像在演戏,他没有带面具。他很真实。
“盖尔?”阿不思直觉到了某种不详,他们为了迷惑核心国分散拜尔本的注意力,20天以来都在假装放弃比赛,这是他们漏洞百出计划中最重要的内容,假装产生分歧假装形同陌路,让他们相信去年承诺同生共死的血的盟友已经一拍两散。但阿不思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他们没有一刻放弃过一起活着离开的可能。
但此时此刻阿不思突然觉得恐惧,他太了解盖勒特以至于只是几句无足轻重的话语就让他看出对方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虽然他无法猜到盖勒特到底隐瞒了什么,但他能够毋庸置疑地猜到动机,那一定如当初自己隐瞒对方修改抽选系统的动机没有区别。
“你到底——”他不管不顾想要发问,然而只是两个单词都未能完整地说出口,原本只是扶着他的盖勒特突然发力将他揽向自己,他的力气本来就大,此时又没有留情,阿不思觉得自己几乎被他有力的臂膀当中折断。
但他没能痛呼出声,因为盖勒特的嘴唇已经倾覆下来,这是没有演练没有计划的动作,那只带着宝石戒指的手指按在阿不思的脖子上,令他能够感觉到冰冷金属嵌入到皮肤中的痛楚。
阿不思的双手都被他按在胸前,他又没有魔杖,只能被动接受了这个极富攻击性的亲吻,他尝到了盖勒特唇齿间一丝血的腥气,其中夹杂着许多他根本无法找到词汇去描述的情绪。他们接吻次数许多,但这一次却前所未有绝望,阿不思觉得自己今夜吞咽下的酒精都透过毛孔散去,他好似出生至今,都未能如此清醒。
他猛地发力想要将盖勒特推开,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他不能放任,因为除了爱意与眷恋之外,他更多地从这个吻中品砸到了分别的意味。但从来聪明的阿不思没有想到这也是盖勒特早已计划好的一环,他推开对方的同时却发现自己身后的石壁消失了,他像是从脚下的露台突然到了悬崖边,下意识后退的一步令他整个人跌倒下去。
盖勒特苍白的面孔骤然变远而后颠倒,在坠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秒钟,阿不思看到他向自己伸出手来,但他这一次没有拉住自己,反而将自己与他之间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扇沉重门扉毫不犹豫地闭合起来。
“对不起。”在石门轰然闭合的巨响中,他听到了对方最后留下的声音。
——
警示音在中央操控室内刺耳地响了起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所有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都惊骇地望着他们头顶的光子屏。
在那里,由监管局直接控制的选手生命体征监控系统上有一个头像熄灭为灰色,头像下方实时监控的三项基本指标已经全部清零。与此同时在最顶端的重要信息栏中,也显示出一行从未在准备日阶段显示过的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