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京时是四品武夫,一般这等武道境界,想要擒拿都不宜大张旗鼓,而且他离京已有大半年,却直到这时黄榜才贴下,再一联想,说不准是景王刻意提醒他小心谨慎的意思。
只是这画……
“我在这岳丈眼里有这么丑吗?”陈易摸了摸下巴,摇了摇头。
陆英望了望城门处画像,又看了看陈易,轻声道:“都一样。”
陈易一时无奈,明白在眼下的陆英眼里,自己生成什么样并无分别,就像在周依棠眼里一样。
不在城门多做停留,二人到了客栈门外,正拨动珠算盘的掌柜随意抬眼一瞧,有些熟悉地看了陈易两眼,接着又扫了眼他身后的陆英,一时惊声道:
“哎哟,还真让小哥你骗回来了!”
做生意的,往往对来往的每位顾客都或多或少地有点印象,不说别的,混个脸熟好做买卖永远是不变的至理。
陈易回忆了下,想起了这位柳风县的掌柜来,笑道:“可不是嘛。”
“咱们这…”掌柜转了转眼珠子,叹气道:“不巧只剩一间房了。”
“那就一间。”
“给你弄间宽敞的。”
掌柜麻利地翻了翻钥匙,接着一抛,就丢到了陈易手里。
陈易伸手抓过,转身就带着陆英上楼。
陆英得知是一间房时,眼眸并无波光,若是以往,她早就义正言辞地警告了,陈易觉这一点细节时,不禁意兴阑珊,他似乎格外怀念之前插科打诨的师姐。入了客房,推开窗棂吹风,屋内的杂气一吹而散,陆英拉开椅子坐下,遥遥朝远方眺望,寅剑山的轮廓雾霭间若隐若现。
陈易在罗汉床上抬腿侧躺,心里略作盘算,要上寅剑山了,阔别了近乎一世,终于要回到苍梧峰,那座架高一层的独栋平楼静谧清幽、石崖边上蒲团皱、耳畔都还有无名学堂里跪着诵经声,他对每一处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再一望陆英,犹记得最接近暴露的一回,他和周依棠夫妻俩跟陆英只有一墙之隔……
那时他把师尊顶在墙边,独臂女子愤恨又讨饶的神色仍历历在目。
不过这一世应当不会这般了,且不论那时很是畜生,现在没这么狠心了,再说殷听雪也在山上,小狐狸盯着,自己再做这般的事,会平添许多负罪感。
陈易吐出一口气,旋即思索起怎么绕过寅剑山的阵法上苍梧峰。
寅剑山是为女子道门,此事天下皆知,为防不怀好意之徒,寅剑山上下三十六峰皆与护山剑阵相连,同气连枝,若有人闯阵,必为其他三十六峰所知,非总角孩童,私闯山门者皆斩,故此江湖有言“宁偷尼姑庵,不望寅剑山”。
若自己私闯寅剑山被抓住,只怕纵使有周依棠在,都得脱一层血淋淋的皮。
过了不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哥,有群道人找你。”
掌柜的嗓音有些急切,陈易皱了皱眉,掐指一算,便现是谁,旋即起身推门而出,从楼梯处栏杆一望,果不其然,正是那群在通富客栈遇到的道士。
为的赵德山呼吸一滞,旋即毕恭毕敬打了个稽,其身后众道人也齐齐施礼。
待陈易走到面前时,赵德山压低声音道:“贫道有眼不识泰山,仙长有意相救,却将您驱赶,还望见谅。”
赵德山面色诚恳,眸里的敬畏无以复加,这位五十好几的道士竟有几分后辈的态度。
陈易摆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接着问道:“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我等见仙长与寅剑山道友同行,便一路探听,所幸我等步履不停,赶上了仙长。”
赵德山连忙解释,以免陈易怀疑他们不怀好意。
陈易在前,众道士们面色也有些局促,不过倒有几位颇为大胆地打量陈易,其中也包括李彗月这位掌门之女,他们嘴上未动,心里却似已是小人升堂,议论纷纷,谁都心里笃定,这年青面皮底下定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坐、都坐吧。”陈易挥了挥手,让众人都在前堂坐下。
相逢是缘,陈易旋即与赵德山攀谈起来,得知后者来自万寿宫,是为神霄派的一支,此次前去通富客栈降妖除魔,是因有百姓悬榜敲钟,本以为不过拦路小妖,故此派赵德山领众弟子前去擒拿,以老带新积攒经验,却不曾想竟是斗牛,顺带一提,赵德山,道号“望正”。
陈易自然听过神霄派的名头,更知晓他们擅长符箓阵法,又并非全真教、太华山那般避世门派,与寅剑山、真武山等等普济世人的道门更加亲近,再一琢磨,旋即心有所动。
“望正道友,可否托你们一件事?”
赵德山旋即拱手不推辞:“大恩不言谢,此事若不伤天害理,我等就推辞不得。”
“好,”
陈易重重颔,
“我要你们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