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胖娃娃登时站起,冲过去扯住萧宁柯的裙摆,喊道:“四皇姐,你提着什么好吃的?分湛儿一口!”
萧宁柯用力拉自己的衣裙,竟扯不过一个小孩,她作了罢,转手将食盒抱在怀里,恶狠狠地盯着萧鸣湛,说道:“没你的份,赶紧找你母妃去。”
眼看萧鸣湛要跳起来夺食盒,萧宁柯忙趁他撒手的瞬间往后一闪,于是这胖娃娃便整个人扑到地上。
屋内众人顷刻皆慌了神,宫女一哄而上将萧鸣湛拉起,萧宁枝也忙过去抱着他安抚,独那萧宁柯这会儿露出了一抹冷笑和得意。
下一秒,萧鸣湛便哭起来,声音响得那屋瓦都得震上三震。同时,他又推开萧宁枝,一个劲儿踹脚挥拳,喊着要吃萧宁柯怀里的东西。
见他几拳几脚都落到萧宁枝身上,一旁站着的萧宁柯眸里又泛了冷光。她箭步上前,将萧鸣湛从众人圈内拉出,扬手就要打。
众宫女和萧宁枝来不及劝,却听宫门处传来谢淑妃的呵斥:“住手!”
萧宁柯抬眸看她,犹豫再三终是垂下了手。
地上跪着的一众人忙起身问候,萧宁枝也垂头立在一旁。
萧鸣湛见母妃来了,自知有了靠山,哭声愈发大,又扑到母妃怀里,继续嚷嚷着要吃要吃。
谢淑妃见萧宁柯要打自己的心肝,气早已不顺,又被吵嚷得厉害,冲过去就把巴掌落到了萧宁柯脸上,接着又是萧宁枝。
萧宁柯抬头,咬着牙,眼神里藏着利剑。
淑妃娘娘见女儿这般不服管教,又是一阵气涌上心头,扬手欲再扇一掌,却被萧宁枝拦下。
萧宁枝呼吸急促,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母妃,别,别打妹妹,是我这个,这个姐姐没拦着。”
“好,那我便打你这个不做表率的大姐姐!”
说罢,屋内又响起“啪”的一声,萧宁枝左侧脸颊愈红。
宫内众人大气不敢出,皆低头屏息。
萧宁柯也气得没法,跨步站到姐姐身前,双拳紧攥,喝道:“来人,拿碟子来。给我的好皇弟装上几块糕点。”
“湛儿,不哭,四皇姐要拿好吃的给你了。”萧宁枝听罢妹妹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忙不迭蹲下身安抚萧鸣湛。
萧鸣湛这才哭声渐止。
宫女呈上一小碟,萧宁柯开了食盒的盖子,里头原是萧鸣渊和萧鸣涧今早给她们捎来的糕点。
萧宁柯拿出一块,将其分成数小块,连碟带糕塞到萧鸣湛手里,冷声道:“淑妃娘娘和六皇子请回。”
“‘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在顺瑞宫里养了这些年,连自己从哪个肚子里出来的都不知道了。”谢淑妃又剜了她一眼,拉着萧鸣湛就走。
萧宁枝却喊住他们,上前又拿了一整块糕饼放到萧鸣湛的碟子里才送走他们。
再回到宫内,果就见萧宁柯一副生气模样,像要把谁吃掉似的。
“阿姊,你就这样作践自己。她从未真心待我们,我一口一个‘母妃’喊得恶心,你还这般顺从,顺从了十八年,难不成还要顺从一辈子?”
“好小柯,他们怎样都是我们的母妃和皇弟,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萧宁枝弯着嘴角,过去捏了捏妹妹的脸,“别气了,皇嫂给我们送了几个胥邪,我可没拿出来给湛儿呢。”
说着,就让人去搬,一一开了,斟给萧宁柯一钟,她的气才慢慢地熄了。
“我适才还遇见了舅舅,他给你捎了燎琰哥的信。”
萧宁柯将那谢燎琰亲笔递过,萧宁枝双手接过,面上带着羞涩,接着就珍宝似的捧着读起来。
“他说什么?”
萧宁枝将信折迭好,眸内秋波荡漾,回答道:“琰哥哥说近来天愈寒,让我注意穿衣。”
见阿姊这样不值钱的样子,萧宁柯只将眼睛一翻,轻轻摇头,默默叹气。
“一个男人,几句关心话就把阿姊你开心成这样,真没出息。”
被亲妹妹这样损了一句后,萧宁枝反而褪下了脸上的少女羞涩,嘴角一扬,只笑着看了萧宁柯一眼,却没说话。
用过午膳,姐妹两个又去寻了楚倚雨来,三个人到御花园里,萧宁枝和楚倚雨赏花赏水又嬉笑打闹,萧宁柯只在一旁抄书练字。
她二人是看惯了萧宁柯这样寡淡的,只觉萧宁柯肯出来待在她们身边,已是万事大吉,便也不去扰她,只姑嫂二人在边上嘻嘻哈哈。
萧宁柯一个十五岁豆蔻年华的小公主,何来对亲生母妃巨大的凶意,反而对皇后亲近,这般不合常理之事,却也不能怪她。
只因那谢淑妃当年挺着肚子纳入宫,原就是带着谢家的任务来的。看着楚皇后和姜贵妃皆膝下有子并所谓“母凭子贵”,怀胎十月里,她虽没明说,却日日盼着是个皇子,好给自己带来富贵和天子的宠爱。
偏那日腹痛几个时辰,坠下的却是呱呱乱叫的萧宁枝。
她心下自然厌恶,却恰好天子正与姜贵妃别扭,又趁着新鲜劲宠她,便不好明面上表示,只无人时对萧宁枝动则打骂。颜春宫的人或是谢家亲信,或是被她压制怕了的,哪有敢去通报的。
这头胎既然不成了,谢淑妃便日日忙着擦脂抹粉,求着和皇帝春宵后能得一子。
奈何她肚子又不争气,三年后才再怀。
辛苦十月后,生出的却是萧宁柯。
这萧宁柯倒也是个奇的。她阿姊年纪尚小,被母妃打骂后仍要索求母妃的怀抱,虽次次落空,仍每每如此。可她倒好,被谢淑妃冷落了几回,便显出不同于小孩的成熟来,至此就与谢淑妃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