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骧磊咳嗽了两声,李菜回过头。她走到他旁边,很认真地问:“温度没升高吧?”春季流行感冒很多。
他伸出手,搭在她手背上。范骧磊闭上眼,睫毛很长:“你对我真好。”
李菜不明所以,把手抽出来,去探他的额头。她说:“是你妈妈让我来。”
生病的时候,人会比以往更容易脆弱。
范骧磊说:“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吧?”
“我没有男朋友。”
“……”
李菜稍微会意了,不过,她的手从床沿拿开。
李彤和大伯的大战开启了,李菜也差点被波及。大伯教训不了女儿,就想通过李菜去制裁她。
李菜不愿插手,直接开始拒接大伯电话。大伯感到威信动摇,转头去找李菜的爸妈。可惜李菜她爸不管事,以前受过他们的人情,这时候却不帮忙。
李菜大伯也没想到,人到中年,竟然在小辈身上栽这样的跟头。
这个学期收尾的时候,李菜订好了去民间剪贴画非遗产地采风的车票。
她联系了工艺美术博览会的熟人,通过熟人介绍,又找到了当地的非遗代表人。
虽然有火车站,但过去还要坐城乡巴士,路途遥远。假如是别人,大概会觉得累,但李菜老家的水平差不多,小时候去乡下,她也没少坐过车。
说是非遗代表人,实际在本地也有其他工作,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一般人,听说她要来,主动提出让她借宿。
李菜做了决定,当晚就过去。
火车比高铁慢,坐的时间也久,九个小时,比一天的三分之一还要多。李菜把包抱在怀里,紧紧攥着手机,在车上睡了一觉。
闭上眼以前,列车正驶过一片人烟稀少的树林,日光滚烫而苍白,像鸟一样,一闪而过。
醒来时,窗外一片漆黑。
一开始,她以为是进了隧道。可车开了很久。她才恍恍惚惚地发现,天黑了,已经到了晚上。
在李菜的生活里,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有时候是夏天,有时候是冬季。有时候飞上云端,有时候跌到谷底。她经常醒着,但也时不时混沌度日。
辩证法说,事物的发展是螺旋形上升。李菜的发展却像支离破碎的线。
但她想,会好的。
她的信念没有改变过。
或许昨天不好,今天也不好。但是,只要想着明天会好,那这三天里,至少有一天是好的。
车到站是晚上九点,旁边就是汽车站。李菜用小程序买的车票,已经是最后一班车,和之前联系时计划的一样。
冷清的城市,连交通也一样冷清。李菜走路去乘车,风刮过来,远处依稀传来俗气的鼓点。
不管多么不起眼的地方,总有人生活在这里,吃饭、睡觉、跳广场舞,过着一天又一天。
李菜在夜风中往前走。
在她跟前,还有别人也在朝同一个方向前进。
他背了一个黑书包,头发被风揉乱。曾经,在李菜想逃避的每一个当下里,李耀祖常常以这种孤零零的姿态出现。这样形容他不是强调冷漠,而是因为他很少受影响,不期待未来,也不留恋过去,无所畏惧。
她睁大了眼,难以置信,但还是小跑着追上去。
她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