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玦和戚浔皆是皱眉,既然是独子,那何来的大哥?
傅玦扫视这屋子,“平日里祠堂的厢房是用来干什么的?”
十一婶道:“斋戒,还有惩罚犯错的人,哪家的孩子犯错,便送来祠堂罚跪,晚上也不准回去,便在厢房里歇着。”
“除了我们,最近使用此间房子的人是谁?”
傅玦这一问令十一婶皱眉想了半晌,她道:“好像是厉老九家的孩子,兄弟二人不懂事,在自己家里打架,差点把房子点着,厉老九气坏了,就带着两人来跪祠堂,跪了三日,晚间就睡在厢房,平日里吃饭也是与草民一道吃,不过那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傅玦若有所思,这时十一婶看向东厢,“照顾大人的两位小兄弟呢?”
十一婶问的自然是林巍和楚骞,没想到她记得楚骞二人,傅玦随口道:“去东厢歇下了。”
傅玦又看向厉堇,“适才他有伤人之意,他的手腕被我卸了,你将人送回去吧。”
十一婶忙告罪,又扶起厉堇来,“孩子起来,婶子送你回去。”
厉堇还有些不愿,仍然望着戚浔,十一婶连连致歉,好半晌才将人扶起来,厉堇一步三回头,待走出去,仍然呜咽的喊痛。
屋内戚浔看向傅玦,“世子,他是独子。”
“明日我们去族长家中走一趟。”傅玦缓声道,“他说的大哥,可能是关系亲厚之人,至于妹妹,许是见过的比自己小的都是妹妹,并且不一定与案子有关系。”
此案厉念虽被人欺负过,可厉堇脑袋不好,他那形容,也有可能是在别处撞见的,十一婶说他钻入别家当做自己家,也许正是藏在别家床底听过活春宫。
戚浔思及此处耳尖微热,幸而傅玦未曾深究,他问道:“还怕吗?”
戚浔忙摇头,“谢谢世子。”
傅玦不置可否,“楚骞和林巍回来的不会早,你先歇下吧,若是需要你,我会叫人喊你。”
戚浔连忙上前,“卑职送您回去。”
她想上前推轮椅,傅玦却自己催动轮椅,淡声道:“不必了,去将门锁好便是。”
戚浔跟出去给门落闩,一转身便见傅玦的身影已经进了东厢,她想到傅玦适才利落的身手,心底一时有些唏嘘,落了残疾还如此厉害,若是未落残,该是何等风采?
傅玦不让自己帮忙推轮椅,可见他心底也一定是介怀的,想他堂堂幽州十万兵马统帅,如今落得不良于行,心底不知多少苦闷,只是他位高权重,引人注目,再多苦闷失意也必不会让旁人窥见。
戚浔轻叹口气转身往回走,只觉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
39三奠子07白狼图腾
戚浔虽不再怕,可适才的惊吓并非片刻能消解殆尽,她迷迷糊糊入了梦乡,梦里竟回到了禹州白马寺养济院。
那是她和陆家姐姐从京城出逃后的第三年,彼时六岁的她和八岁的陆家姐姐在养济院中以失去父母的流民孤儿身份藏身,可没想到躲藏不到两年,京城孙氏的人便追查到了禹州。
张伯和张婶急的六神无主,恰在此时,遇上了蕲州戚家的罪眷也在养济院停留,那时正值建元二十一年年末,大雪冰封,因当年旱灾颗粒无收的灾民被冻得死伤无数,戚家的旁支庶女便未能熬过那个冬天,阴差阳错的,戚浔顶替了那个小姑娘。
同样是罪族之后,成为戚家的女儿,至少不是死罪。
戚浔呼吸不畅,秀眉紧蹙,很快出了一身冷汗,她梦到那个戚家的庶出女儿活了过来,她问戚浔,“我才是戚家人,你是哪家的?卫家,你是那个犯了谋逆大罪被诛九族的卫家后人吗?”
戚浔身子一颤醒了过来。
如果不是刻骨铭心的血仇,如果不是为了生存,有谁会愿意放弃本来的姓名去做另一个人呢?
戚浔长长的呼出口气,又缓缓闭上眸子,孙律带着拱卫司已经查到了白马寺养济院,当年的事虽然还算顺利,可那时顶替的匆忙,她也不知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一晃眼十二年过去了,她既然没有选择隐姓埋名远离京城,那便还是有被拆穿身份的可能,她应该更快一些,可她只有一个人,还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仵作,一切都太难了。
而孙律一定想不到,他费尽心思想追逃的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过。
戚浔揉了揉跳疼的额角,再睁眼时,因梦境而生的惊悸已经散去,她目光坚定的望着屋顶,自我安慰一般的在心底说,坚持,唯有坚持才会看到希望,至少,她已经摸到了那件旧案的卷宗。
窗外是一片浓黑的夜,十一婶不知回来了没有,林巍和楚骞也未见声息,她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排出去,不允许自己做脆弱又无畏的假想,若不去深想,那份难就要轻一些,否则她会觉得艰难到喘不过气来。
她闭眼养神,就在她即将又要睡着之时,一道轻巧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轻轻的叩门声传来,戚浔倏地睁眼,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扯上袍子一边穿一边出去,将门打开,外头果然是林巍和楚骞,“你们回来了!”
二人身上带着满身寒意,脚上裤腿上还有泥渍,戚浔将二人迎进来,林巍道:“你怎未睡?”
戚浔道:“睡醒了,你们先去侍候世子,好了再喊我。”
他们推门入东厢,戚浔在外面一把将头发挽了起来,很快,便听楚骞道:“戚仵作,你进来吧——”
戚浔进门,一眼看到傅玦散着墨发坐在轮椅上,是刚起来的样子,他五官清俊中透着英气,此刻未束发,便多了平日里少见的慵懒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