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停手——”呼述穆尔尖锐嚎叫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充斥在四肢百骸的惊恐。
室伟骑兵因为忌惮而停手,但狼川铁骑却不可能在此停手。
当他们的杀掉周身的室伟骑兵,重新聚拢在一起后,三百人的队伍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十。
但室伟骑兵的损耗更大,除了环绕在呼述穆尔身边,对裴凛虎视眈眈的几十名亲卫外,一个都不剩。
令山河震动的马蹄声再次传来,裴凛神色一厉,扭断了呼述穆尔的脖颈。
当年幼又自大的呼述穆尔如同麻袋般滚落马下时,亲卫长的瞳孔骤缩,太刀下令:“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裴凛一柄长枪横扫,那群高举环首刀的室伟骑兵纷纷被打于马下。马蹄声越来越近,室伟人的援兵来得太快,裴凛深知自己已经无法突破,倒不如多杀些敌人。
仅剩是五十人几乎有半数都身负重伤,但他们依旧拼尽全力抬起手中的刀枪,抵抗每一个冲杀上来的敌人。
有长□□入裴凛的腰腹,他用强壮的臂膀夹住枪头,下肢夹紧马腹,以力拔山河之气牵动长枪的主人们,横扫千军!
深入的长枪被拔出,裴凛一手捂住破烂的伤口,一手用长枪扫开紧接上来的人。
但他已经损耗太过,直至三名铁骑上前替他挡下攻势,他的手才堪堪抬起。
一名又一名狼川铁骑倒在他的面前,这都是他的弟兄,从十岁起便吃住在一起的手足,温热的液体划过脸庞,不知是血还是泪。
覆盖在双眼上的血红阻塞了他所有的感知,此时此刻,在这尸骸遍野的地方,他只有一个念头存活于身体的每一根血管之中。
活着。
他要活着!
为了养他爱他的父亲,为了疼他护他的师傅,为了信任他的弟兄,为了远在延郡,等待他归来的妻。
他答应过晏清姝,要做她的皇后,他不能食言,他无法保证自己的灵魂看见晏清姝与别人结合时会不会暴走。
马蹄声还在接近,裴凛在长枪勉强抬到胸口,眼看长刀就要落下的一瞬间,发现对方的胸膛被一枚箭矢穿了个洞。
他诧异的回过头,只见月亮已经高悬的地平线上,涌来无数骑兵。
他们身着室伟人的军装,手持神臂弓,以迅雷之势将战场包围。
为首之人的面庞被夕阳映得通红,当他摘下蒙面的巾布时,裴凛终于认出了这个人。
阿史那乘风。
余下的二十多名室伟人,就像在高原中盛开的藏红花,于夕阳沉下地平线的最后一刻,将头颅抛入了墨黑色的天空。
“你怎么在这儿?”裴凛被阿史那乘风扶住,额前的头发被鲜血捻成几绺,“清姝呢?”
“殿下还在延郡。”阿史那乘风没有看裴凛的双眼,他将裴凛扶下马,命人找来干净的布匹暂时替裴凛止住伤口,“世子先到附近镇子休整。”
裴凛蹙眉:“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你在怕什么?”
阿史那乘风看向裴凛:“殿下让属下前来支援世子,程磊联合了范秀,殿下交代,绝不能让范秀拿到吐蕃送来的武器和马匹。”
裴凛看向阿史那乘风手中的神臂弓:“你们先回了庆阳?不,时间上来不及,师傅在也在延郡?”
阿史那乘风面露犹豫。
“说!”
“是!”阿史那乘风一咬牙,虽然殿下再三交代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世子,但世子自己猜到了,也怪不得他,“苏将军带了三千平威军驰援……”
“驰援?”裴凛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骤然停止的心跳,此时此刻就僵直在胸腔!
他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直奔附近的镇子。
“晏清姝一早就知道延郡有诈是不是?”
“这……”
裴凛面色难看:“否则她怎么会告知师傅而不告知我!三千平威军调动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顾澜、顾奉之还有老头子都知道,唯独瞒着我一个人!为什么!”
阿史那乘风没有回答,他根本无法回答。
“所以,西番三十六国的进贡,西羌的马场,吐蕃的钱庄,通通都是骗我的对吗?不……”裴凛摇头,“这是真的,她确实没骗我,可她也只说了一半的真话……”
抵达镇子,裴凛将吐蕃进贡的大臣拽下马,丢在了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里,一脚踩在了他的脖颈上:“你们跟室伟人的合作到底是什么?”
吐蕃大臣掰着裴凛的脚,不肯透露一个字。
裴凛怒极反笑:“行……行……每一个人告诉我真相是吗?不说我也能猜得出!你们养的马是室伟人特有的蒙越马!如果没有室伟专门提供给你们良种,你们哪儿来的上万匹之多!太皇太后在西羌藏银是真,在吐蕃运筹是真,程氏与室伟、吐蕃、西羌均有勾结也是真!早在太康帝登基的时候,程氏便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室伟假意与突厥合作,被秘密送入大梁腹地,吐蕃和西羌借着进贡的由头往西川运送马匹和武器,程磊在延郡牵制住清姝……”
裴凛突然没了声,他转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阿史那乘风,声音近乎颤抖:“晏清姝现在到底在哪儿?”
阿史那乘风望着他,依旧不说话。
裴凛脸色难看:“在夏绥。”
阿史那乘风眼皮不禁抖了一下。
裴凛:“程氏与室伟有勾结,他利用昭义节度使刘志之名,请君入瓮,不会单单是要杀了她那么简单……还有别人也去了。五个藩镇是靠着联姻才稳定下来的,内部并不团结……”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卸下手中铁甲,将麒麟卫手中的止血药和绷带抢了过来,快速为自己缝合伤口并扎上纱布:“室伟人入关,清姝不会南下退守,只会北进进入夏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