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零榆在皇长孙李逊的书房翻看一本药典。
自从“雪精”事件之后,东宫的侍女太监们减少了一些,乳娘也只留了一位,但巡逻的侍卫却明显增加了。方零榆知道,这些侍卫中定然有不少秦王安插进来的好手,这让她心里轻松了许多,闲暇时候也能在东宫溜达溜达。
李逊得知她是小皇叔派来的人后,对她十分亲近,允许她自由出入东宫所有地方。
不过方零榆也没有擅用皇长孙给的特权,她大多数时候老老实实待在书房,亦步亦趋地跟着李逊,履行她的保护职责。
今日李逊被皇上召去说话,方零榆不能跟着,便在书房里拿了本药典看。她原本以为皇长孙的书房里都是经史子集之类,没想到李逊读书十分庞杂,药典农典营造等等各种书籍都有,其中药典显然是经常翻阅,书页磨损严重,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注释。李逊把自己看不懂的或者有疑问的地方全都用蝇头小字写了下来。
方零榆正看着李逊写的问题发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李逊的声音,“你们下去吧,我在书房休息一会儿。”
是李逊回来了。
方零榆略有些惋惜地站起身来。李逊每次去见皇上都要待上大半天的,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她才看了十几页而已。
她还没来得及把药典放回书架,李逊已经进了书房,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看到方零榆站在书案后,李逊并不惊讶。
李逊走到书案前,将食盒放在方零榆面前,“这是御膳房做的水晶龙凤团,你尝尝看。”
东宫有自己的厨房,不过李逊的吃食都是由皇后派人送过来。方零榆之前是跟其他侍女一样吃东宫厨房做的饭菜糕点,李逊对她亲近起来后,便叫她伺候自己用饭。左右无人时,李逊会叫她坐下一起吃。
跟皇长孙同桌而食,这件事换做别的侍女太监,自然是打死也不敢的。但方零榆跟吴神医相处久了,不仅学了医术,也学了吴神医的潇洒做法。李逊叫她坐,她便大大方方坐了。李逊让她吃,她便坦坦荡荡吃,而且比李逊吃得还多。
方零榆最喜欢吃的糕点便是水晶龙凤团。那是用糯米加乳酪蒸成的团子,雪白晶莹,上面用模子刻出龙凤花纹,花纹清晰精致。幼儿拳头大小的团子,方零榆可以一口气吃四个,把李逊看得目瞪口呆。
今日李逊在皇上寝殿吃了一个水晶龙凤团,发现御膳房在里面加了新作的桂花蜜,吃起来别有一种清香,便向齐公公讨了几个带回来给方零榆吃。
方零榆道谢后便不客气地打开食盒,捧了一个团子出来。齐公公十分细心,让小太监在食盒底部的夹层里放了热水,团子从食盒里拿出来时还是热乎乎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晶莹剔透的团子透出里面浅橘色的一点桂花蜜,一口咬下去,糯米的清香和桂花蜜的甜香一起在口中漫开,让人食指大动。
方零榆三口两口吃完一个,伸手又拿了一个。
李逊见她吃得欢快,心中也颇为高兴,亲自提起茶壶帮她倒了杯温茶,叮嘱道,“慢点吃,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方零榆两颊鼓鼓的,顾不上说话,两眼弯成小月牙朝李逊笑了笑,把手中的团子送到嘴边,一口咬下。
李逊觉得方零榆这副吃相仿佛贪嘴的小老鼠,灵动可爱,这笑眯眯看着,却见方零榆突然定住了。
她保持着那个一口咬下去的动作,弯成小月牙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李逊连忙问,“怎么了?噎到了吗?你先把龙凤团吐出来!”
方零榆把龙凤团从嘴里拿出来,从另一手拇指食指在唇间捏住了什么东西。
李逊正拿了茶盏要让她喝点茶水顺一顺,却见方零榆从嘴里抽出了一小条白绫,上面依稀还有字迹。
方零榆拎着那条二指宽一指长的白绫,呼出口气,“幸好我多嚼了两下,差一点就吞下去了。”
她也顾不得继续吃点心,拿了绢帕把白绫上的糕点残渣擦干净,放在桌案上让李逊看。
白绫上只写了八个字:“八月辛酉,小心火烛。”
李逊伸手拿了白绫仔细看了看,两道浓眉皱了起来,低声道,“这是小皇叔的字。‘八月辛酉’是后天……”
方零榆也皱起眉,“‘小心火烛’,难道有人想放火烧死你?”
她说得直白,李逊听得心惊,拿着白绫字条的手颤了颤,“没错,小皇叔是在提醒我,有人要火烧东宫。”
方零榆不解,“既然秦王殿下知道有人要火烧东宫,也知道时间,直接去阻止那个人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么隐秘的方式给你传消息?万一我刚才吞下去了,你不就收不到了吗?”
李逊放下白绫字条,走到食盒边,把剩下的团子逐一掰开。果然,每个团子里都有一条卷起来的白绫字条,写着同样的字。
他望着那些字条出了会儿神,然后轻轻笑了笑,“我知道小皇叔为什么这么做了。”
方零榆好奇地问,“为什么?”
“他要‘引蛇出洞’。”看着方零榆迷惑不解的表情,李逊没有多说,只是惋惜地道,“可惜这些龙凤团不能吃了。”
“能吃啊。”方零榆拿起一个掰开的团子放进口中,“只是掰开了而已,味道还是一样的。”
李逊回到书案后,拿起笔来,刷刷点点画了一幅画。方零榆探头看了一眼,大嚼特嚼的动作顿了顿。
雪白的宣纸上,简简单单几笔勾画出的正是她两腮高高鼓起,还在继续往口中塞龙凤团的吃货模样。
方零榆咽下口中的食物,撇嘴道,“殿下可真有大将之风,人家都要把你的家烧了,你还有心思画画取笑我。”
李逊笑道,“我并非取笑你,只是觉得好玩。”
方零榆伸出手,“这张画就送给我吧。”
李逊却摇头不肯,“这张画得不好,以后我画了好的再给你。”
方零榆也没强求,一面吃一面小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逊将那张画挂到一旁的架子上,换了支笔写字,笑道,“一切照常,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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